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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應志剛綿綿春雨裡的江南還有點微寒,熬盡一季冰霜的油菜花,卻早已“一沐春風萬頃黃”。在杏花煙雨的時節,油菜花是早春最絢爛的色彩。待得春雨稍歇,白雲暈染碧空,看尋常陌野,到處都是一大片一大片充滿朝氣的黃。那泛著醉目光澤的色調,彷彿是大地施展的魔力,將陽光攬入懷,沉澱在了薄薄的花瓣之上。
早些時日,拜託甪直的攝友探聽花訊。沒幾天,手機已是受盡連番“轟炸”,一幅幅美圖翩然而至。澄湖國際慢城的萬畝油菜花田,依著小橋,偎著流水人家,在曉風晨露中蕩漾。明知“再不來花就謝了”,是“三缺一”的藉口,內心卻也是被這連綿的春雨澆的魂不守舍。
覓得一個清風暖陽的日子,去姑蘇城外,邂逅一場暌違已久的花事。車行高架橋上,就已見一壟接著一壟,大片的金黃鋪天蓋地撲向懷裡、鑽進眼簾。花海連綿起伏,在南來的風裡如浪花翻湧,濃郁的花香沁人心脾,馥郁十里。
置身於花海中央,輕輕閉上眼,讓呼吸去品味這盎然的春的氣息,讓身體來一次酣暢的花浴。這氣息一如爽直而又嬌媚的江南女子,明眸善睞、淺笑盈盈,在炊煙裊裊、白牆黛瓦的花田盡頭,立於門扉。沒來由,想起了王杰的歌:回家的感覺就在那不遠的前方,古老的歌曲在唱著童年的夢想……
猶記得兒時,牽著祖母的衣角去花田裡挑野菜,“馬蘭頭,麻油拌拌咪道贊,火炕菜炒年糕,阿囝要吃三大碗”。我在花田裡追蜂撲蝶,衣裳沾染了花粉,花瓣落滿了祖母花白的頭髮。有時,穿梭於花田,不留神踢翻了別家阿嬸的籃子。阿嬸也不惱,撿拾翻飛在四處的野菜,笑吟吟地與我搭話,無非是早上吃的什麼,功課做得怎樣。
祖母尋聲而來,見狀,慌忙抓了一把野菜丟入伊的籃子賠禮。阿嬸阻攔不及,又翻轉籃子全部倒進祖母的籃子。兩個女人推來讓去,阿嬸逃也似的走的老遠,嘴裡念叨,“阿拉每日有吃哦,阿囝難得來,給伊吃個爽快。”
也曾記得年年花開,村里的“花痴”在花田裡一站就是一天,呆滯無神的眼裡蕩漾著澄淨幸福的笑意。祖母經過時,總是一聲嘆息,“哎,好好的娘子……”我從不曾想要去了解,那是一段怎樣淒絕的愛情故事。那時的我,總是帶著一絲絲的惆悵,畢竟,母親交代了要寫一篇關於油菜花的作文。
多年以後遊走他鄉,每個思念故園的深夜,耳畔迴盪著風的聲音,遠處山林有布穀啼鳴,杜鵑花開正艷。花開時節,也總想牽著愛人的手,漫步這一如故園的澄湖岸,告訴她那些關於童年的記憶。告訴她,只要擷一縷淡淡的油菜花香,我便能循著幸福的光影,尋找到歸家的路。